每当他把杀猪刀刺入和拔出时,血水就会从二师兄的动脉喷涌而出。这时,杀戮的快感也像电流一般,瞬间传遍他的全身,而且呼吸也急促起来,兴奋感立即扩散到了顶点。
使他战栗不已,仿佛沉睡的嗜血野性在他体内苏醒。同时,骨子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,那是一个战士对厮杀的渴望。张福旺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员猛将,而且是那种手握冷兵器,血染沙场的神勇武士。
每当夜深人静时,他无数次地揣度,自己的嗜血快感从何而来,为何如此强烈。渐渐地,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:自己的前生,一定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,曾经率领千军万马奋勇杀敌,最后血染征袍,马革裹尸。
今世转生沦为一个靠杀猪为生的平凡屠夫,但灵魂深处仍残留着那份豪情与不甘。每当张福旺挥刀杀猪时,仿佛在与前世对话,前生那些未尽的雄心壮志,在他杀猪的过程中若隐若现。
然而,穿衣吃饭的简单需求让张福旺必须回归现实。如今的刀下,没有拼杀的敌寇,只有待宰的猪羊。可是,他没有绝望,张福旺将全部的幻想寄托在儿女身上,盼望着儿子能穿上军装,英姿飒爽地走在军队的行列里。
他常常难以入眠,脑海总是浮现儿子身着戎装的样子。未尽的夙愿让张福旺痴迷起来,有时他神情恍惚,幻想着儿子已成为德才兼备的军人。站在高高的阅兵台上,指挥着千军万马,接受众人的敬仰。
然而,命运却远非他想象的那般顺遂,仿佛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作梗。张福旺每次幻想完又隐隐担忧,怕小镇的乡土生活会磨平儿子的志向,怕杀猪刀的血腥气诱惑儿子的思想。所以,他每次回家后,都把杀猪刀藏得严严实实。
为了诱导儿子,每逢赶集,他都特意绕到书摊前,挑选那些关于战争和军旅的书籍,送给儿子当礼物。供销社来了《三国演义》,厚厚的上下两本,他连眼都没眨,直接付钱买下。
他希望儿子能从中读到英雄的豪气,树立建功立业的雄心。张福旺明白单靠这些支持是远远不够的,镇上的学校破旧不堪,老师们大多敷衍了事,孩子们学到的东西,连他这个屠夫都觉得浅薄不堪。
他曾听人说,城里的孩子从小就学外语、练书法,样样都比乡下孩子强。听到这样的比较后,他心里不是滋味,暗自发誓要送儿子去更好的学校,自己再苦再累也能承担。
他甚至开始怀疑,自己对前世的执念是否太过荒唐。那些关于将军的幻想,真的是自己灵魂的呼唤吗,还是自己逃避现实的借口?可无论如何,他都不愿让儿子接过杀猪刀成为下一代屠夫了。
他有时把脑筋反转一下,想想也不对。儿子终究不是自己,他的路终归要自己走。作为父亲能去做的,就是尽可能为孩子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环境,然后为他祈祷,让命运对孩子仁慈一些,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。
可惜的是,命运偏偏是一个捉弄人的疯子。那年,张生武刚满五岁,正是天真烂漫、充满好奇心的年纪。这天,张福旺接了个活儿,天还没亮就起床收拾工具,准备早早地出门。
让张福旺没料到的是,尽管那么小心翼翼却仍然把张生武惊醒了。他揉着惺忪的睡眼,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央求着父亲带他一起去。张福旺看着儿子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,不忍心拒绝,儿子在家确实很无聊,于是答应了孩子的请求。
邀请张福旺的主家姓王,人很客气。他们热情地招待了父子俩,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外加几个煮鸡蛋,还特意给张生武塞了几个糖果。院子里那几个孩子很快就和张生武混熟了,他们凑到一起玩耍了起来。
张生武玩得正高兴,突然发现父亲不见了,顿时慌张了起来。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到陌生环境里,父亲不在身边让张生武有些紧张,他离开孩子群,四处寻找父亲,终于从猪圈方向发现了张福旺。
他一路小跑过去,扒着猪圈的缝隙往里看。只见猪圈里关着一头黑白相间的花猪,膘肥体壮,足有二百多斤重,小眼睛冒着凶光,警惕地看着他的父亲,这畜牲一看就不是个善茬。
猪似乎察觉到了危险,朝着张福旺哼哧哼哧地拱着鼻子,充满了敌意。粗重的呼吸中还带着威胁的声音,似乎在警告所有人,它的反击会是致命的。
张福旺面对大猪的示威丝毫不惧。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晃动身形,趁花猪不备,一个箭步冲上前,左手抓住花猪的耳朵,右手娴熟地将牛皮绳套在了猪的前腿。那花猪顿时发出尖锐的嘶叫,拼命挣扎扭动,但无济于事。
两条有力的后腿很快也被张福旺绑了个结结实实,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5岁的张生武被父亲威武有力的动作陶醉了,目瞪口呆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,嘴里忘我地含着食指,口水顺着手指流了下来。
接下来,张生武又见证了父亲另外的奇迹。只见父亲从腰间抽出那把大号杀猪刀,刀身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。此时父亲神情专注,深吸一口气,挥手一刀,刀刃便刺入了花猪脖子上的要害。